2008年4月18日星期五

報界六年目睹之怪現象

不知不覺已經在報紙做了六年,由初入行時純粹想體驗下傳媒運作,到唔知頭唔知路得罪人畀人投訴,到開始做一些行政工作,當中經歷過不少深刻的事情。如果要總括一下我的感想,我會覺得記者是最不似專業的專業,要做一個稱職的記者要有很高的智商和知識,但行內偏偏最缺乏這兩項東西,尤其缺乏的是有尊嚴、和付出勞力相稱的薪酬,以及對新人的培訓。特別是後者,絕對是造成新聞水平低落的其中一個原因。

馬克思兄講下層建築在本質上影響上層建築的形式,香港的拜金主義很大程度造就了現在唯利是圖的奸商辦報,同時共黨操控、統戰、專制的本質,令到向北大人搖尾的傳媒十中八九。報館上層組織如是,只要滿足到讀者最基本、與禽獸如出一轍的視覺慾、求刺激和性慾後,滿足了上層批示下來的政治立場後,基本上已經夠賺有餘,不用再加任何有深度的新聞。正因為沒有深度新聞的需求,自然也沒有有深度記者的需求,所謂的培訓新人自然更加不知所云,當新人變舊人,舊人本人已經不知所云,自然令到新人更加更加不知所云。

如此的惡性循環,就是現在的報界現象,在政治新聞圈中尤甚。

我好記得初出道時,在立法會走廊是一件好苦惱的事情,尤其是圍住議員傾談時,我幾乎都難得問到問題,事關有好多阿哥阿姐,以至同我同年出道的行家,所問的問題都好到肉,好中point,搞到我自慚形穢,連發問都怕比人笑。那時也是議員最喜歡出走廊打牙交的時候,因為打牙交都要o岩傾,至少傾上來不會牛頭唔搭馬嘴。

唔知由邊一年開始,立法會走廊愈來愈冷清,不是記者走晒,而是班議員不再出來,變了行家之間吹水打牙交的勝地。到了現在,議員走出來主動埋去記者打招呼的情景已不在,議員老遠見到記者就彈走的情況反而愈來愈常見。

老實說,對比我初入行時所見到的記者,近年頭的記者真的好特別,特別到我不知如何形容。如果硬要分類,我發現有好一部分的政治記者,都是以下類別:

抄寫機器:這種人好特別,平時會在一旁不知忙乜,但當有議員被圍時,他們會第一時間拿著紙筆加入,然後啟動抄寫功能,整個過程可以不發一言,不問一句,其他記者與議員的對答照單全收,看來他們在大學時抄notes已經久經訓練。但是,採訪就是筆錄嗎?議員會記得聲都冇出過的記者嗎?不過咁,抄寫機器都有個好處,至少他們還懂抄寫,事關這個世上還有一樣東西叫錄音機器,抄都費事抄。

當議員是回應機器:有一種記者懂得問問題,不過永遠所問的,都是將A說話或A事件,去問人拿回應,就好像一個議員的新聞,都僅限於做反應堆。最常見的問法是「你點睇?」「你有咩意見?」大佬,這些問題空泛到死,答到好野比你先出奇,到時答完你又話議員答得廢,其實好問題唔一定有好答案,但廢問必然會出廢答。而且反應堆並不是在發掘新聞,而是在尋找評論而已,呢樣唔駛記者專業,搵個牛頭角師奶都識做。

狂發問機器:有種記者問題多多,我指是發問多多,這樣絕對是好事,但只懂得問題,並不會和受訪者建立到關係,反而容易被人覺得你拙拙逼人,更事倍功半。我當年都好鍾意去諗一些刁鑽問題,愈尖銳愈好,但結果呢?對做新聞完全冇幫助,因為對方唔答你就唔答你,你都吹唔脹。有人以為用問題trap到議員就叫贏,咁樣其實是絕緊自己後路。對住賤人要用賤招,就請先確認對方真的是非用賤招不可的賤人。

夾料機器:唔知幾時開始,記者由獨行俠,變成集體勞動,集體抄寫,然後集體夾料,更甚至係夾埋angle,差幾乎未互相交換稿件。其實一個稱職的記者,是應該在每做完一單assignment之後,去搵新的角度,新的資料,真正花時間和功夫是在做完assignment之後的跟進工作,第二天見報,便可以見到高低。

這裡隨手諗左四種,我自問在新人時都做過其中一兩種,幸好三人行必有我師焉,如果有料的舊人肯教新人點樣做新聞,政治新聞圈可以很不一樣。與其做一個沒靈魂只聽老細枝笛的小記者,不如諗下怎樣令自己變成真正稱職專業的記者,謝絕上層政治立場、下層讀者低級水準的左右。